九华山(上):
《九华山(上)》解说词
这里安坐着一位一千三百多岁的老人,他出身王族,却有谜一样的前半生;他骨瘦如柴,却在圆寂后证得不坏真身;他来自异邦,却得到中华历代朝野的崇奉;他肉眼凡胎,却被认定为地藏王菩萨的应化之身,最终成就了一座声播华夏的佛教名山。他就是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作九华老爷的古新罗僧人金地藏。
九华山位于安徽省青阳县境内,主峰天台峰,海拔 一千三百米,绵延一百多里,据说共有大小九十九座山峰,最为知名的有九座,状如莲花环侍,故古称九子山。因诗仙李白曾在九江船上邀见山峰秀色,留下“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的诗句,后人就把这座山改称九华山。
“径滑石棱上,寺开山掌中。幡花扑净地,台殿印晴空。胜境层层别,高僧院院逢。”费冠卿,唐元和年间名士,因为母守孝不愿做官而享誉天下。一千二百年前,当他在信中向友人萧建这样描绘九华山时,这里俨然已是一派香火繁盛的佛国景象,而恰恰也是这位终生悠居九华山麓的大隐士,于公元813年,也就是金地藏圆寂十九年后,根据自己幼年所见所闻,写下名篇《九华山化成寺记》,记述了九华山作为地藏王菩萨道场的缘起,为后人留存了有关那位异国高僧最直接、也最可靠的资料。
公元2008年8月18日,农历七月十五,韩国庆州道的僧俗朝山团再次来到九华山。十几年来,他们坚持每年这一天前来这里,为亡故的道友举行一场超度法会。袍袖交错间,法师的仪轨及僧侣的舞姿都透出一股浓浓的异域情调。唯有这低沉的唱诵,古朴、苍凉,据说一千多年来,始终传承着中土盛唐的风韵。
佛教由中土传入朝鲜半岛,早在公元四世纪,但直到三百多年后,新罗古国统一整个半岛,佛教才在这里兴旺起来。此时的中国正值盛唐,进入鼎盛时期的中国佛教也像其他方面的先进文化一样,开始了又一轮向东亚各地的传播。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数以千计的遣唐使及学问僧从朝鲜半岛被派往大唐,学习先进的管理制度和佛法。许多人回国后,在这个王朝的政界和佛教界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当时有一位新罗僧人金地藏是新罗王子金氏的近亲。此人颈骨高耸,骨相奇特,身高不过七尺,而力大无比。曾说儒家六经遍布天下,道家三清法术高明,但只有佛门第一义与我心意相合。于是,剃去头发,渡海西来,然后弃舟,徒步而行,发现九华山高耸入云,绵延千里。
于是,唐高宗开元末年,九华山麓走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行脚僧,他就是费冠卿笔下的新罗僧人金地藏。此时的中国正值佛教大昌,但九华一带流传的却还都是窦伯玉、葛洪等道家真人练丹修仙的故事。空山寂寂,鸟鸣猿啼,或许正是这座大山远离尘嚣的高藐,又或许这是一段早已注定的因缘。在九华猎猎的山风中,金地藏停下了跋涉的脚步,从此开始了一个人和一座山的传奇。这一年金地藏二十四岁。
每年春冬季节,九华山峰峦深壑、峡谷幽涧,各山间盆地中的雾气抬升,便漫结成大面积的云海。每当此时,千米以下的山色竟被滚滚烟涛吞没;千米以上的山峰则似大海中的孤岛,随波逐浪,犹如金地藏的身世扑朔迷离。由于缺乏明确的史料记载,关于金地藏的身世,历史上有着许多不同的说法。有的说他是新罗王子,由于争夺王位失败,看破红尘;有的说他因为不满父王为他娶得妻子,才愤而出家;有的说,他早年就曾留学长安,甚至当过高宗皇帝的近身侍卫等等,但是这些说法大多找不到确凿的证据,那么金地藏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他出身何处?因何出家?又为何要远涉重洋前来中土修行?这些问题至今还是未解之谜。至于今天人们习惯地称呼他的俗名金乔觉,也是明代以后的记载中才出现的。根据有关专家的分析,金乔觉这个名字很有可能是个代称。其中,乔是指金地藏从朝鲜半岛乔居中土,觉则是佛教中觉悟者的意思。
今天,九华山的很多景点都跟这位觉悟者有着很深的渊源。
这座修建在山腰岩石上的寺庙,名叫东崖禅寺,是今天九华山的四大丛林之一。他的建造缘于寺旁的这块被称为东崖的巨石,据说古时坐在东崖之上,远能眺望滚滚长江,近可俯瞰整个九华镇。相传,这里就是金地藏初到九华时的依止这所。
“得谷中之地,面阳而宽平,其土黑壤,其泉滑甘,岩栖涧汲,以示高洁。”费冠卿这样描述金地藏初到九华时的情形,同时他还记录了一个金地藏修行的故事。
有一次金地藏在东崖打坐,被毒虫蜇伤了,但他仍然端坐不受其扰,然后有一个美貌的妇人向他行礼,并献上药,说:“我的儿子不懂事,蜇伤了您,我愿献上一股清泉来弥补过错。”再看那妇人坐过的石头,从中冒出潺潺的泉水,原来那位妇人就是九子山神。
此时的金地藏留给人们一个戒律精研,孤独苦修的形象。至于他当时所修的佛学宗派,有关记载只说他一直想缮写四部佛经,曾专门下山到达南岭这个地方,得到了俞荡等人缮写并呈现的四部经书,而经书的名字却已无从察考了。
从九华山主峰天台峰西侧下望,这座名叫大愿庵的寺院,就位于半山腰的一个平台之上。据说,金地藏当年得到四部经书后,就来到这里,终日焚香礼拜,所以这里又叫古拜经台。古拜经台海拔一千余米,比东崖禅寺高出约二百米,地理位置比东崖禅寺又往大山深入了十多公里,因此费冠卿说金地藏得到四部经书后,就隐入深山,在人间失去了踪迹,那么实际情况是否如此呢?
这部《全唐诗》共九百卷,收录了有唐一代两千八百多位诗人的作品。耐人寻味的是在这代表着大唐帝国文化和艺术精萃的四万九千多首诗歌中,金地藏的诗作也赫然在列。
弃却金銮衲布衣 浮海修身到华西。
原身自是酋王子 慕道相逢吴用之。
未敢扣门求他语 昨叨送米续晨炊。
而今飧食黄精饭 腹饱忘思前日饥。
从这首《酬惠米》所描绘的情形看,金地藏在深山独自修行期间,很有可能跟当地的某些山民始终保持着交往。诗中所记的吴用之,很有可能就是九华山麓老田吴村人。
老田吴村位于九华山北侧山脚,是江南有名的千年古村。由于九华山北麓的登山古道就从老田吴村穿过,这里的村民自古就有很多人是以给九华山的香客卖香烛和茶饭为生的。今天尽管吴村的登山古道早已废弃,新兴的九华街上,仍然随处可见吴用之的后人们各种各样的商铺,延续着这个古老家族与这座大山以及九华老爷金地藏的千年善缘。
公元2008年伊始,一场罕见的雪灾在中国南方漫延。九华山也迎来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山道、庙宇、沟壑、丛林,无一处不冰天雪地,无一处不银装素裹。皑皑的白雪虽然为大山平添了一份别样的从容,但这场雪实在太大了。山上的僧人们不得不纷纷离开寺庙,另寻避寒的处所。站在肉身宝殿被白雪铺平的登山石阶前,遥想当年深山苦修的金地藏,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度过这样的数九寒天的。寒来暑往,金地藏在九华山中一坐就是十多年,直到唐至德初年。
当地的长者诸葛节等人从山脚登上九华山,深山之中空无一人,只住着一位和尚,在石洞中闭目打坐。身边有一个折了足的鼎,里面煮的食物是只加了少量米的白土。大家跪倒在地,哭着说:“大师您如此苦修,我们心中深深自责,我们愿捐出钱财,冒死请求您同意我们买来檀公以前住的地方给您居住。”地藏大师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九华山附近的人听说了之后,都从四面八方赶来,砍树建房,明亮的禅房就建好了。
费冠卿文中所说的檀公是指比金地藏更早来九华山弘法的一位僧人,但由于受当地豪族的排挤,很短时间就离开了,而诸葛节等人建起的明亮禅房,就是今天九华山的主寺——化成寺。
化成寺位于九华山景区的中心九华街上。化成一词,缘自《法华经》里的一则故事,说的是佛祖游化途中,曾手指前方,在荒原上凭空变化出一座城池,以劝诱弟子们不畏艰险,继续前行。
化成寺屡经兴废,今天的化成寺为四进院落式民居建筑。四进殿宇分别部署在三个台基上,层层升高,序落有致。全寺对衬严整,硬山顶、马头墙、砖木结构。化成寺的殿宇均为明清建筑,唯有寺前这个月牙莲池,传说一直是化成寺的放生池。金地藏驻锡化成寺后,经常在池边的一座石台上晾晒四部经书,独自体味其中的真昧。
如今,九华山的僧人们仍然保持着农禅并举,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传统。据说当年地藏大师就是依靠这个传统,实现了化成寺僧团生活的自给,但是前来皈依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吃的东西里还是常常掺杂着不少观音土。尽管生活清苦,大师的徒弟们却将收获的粮食用来请法和供佛,而不用来做僧徒们活命的食物。因此,南方称他们为枯槁僧人。没有人不对他们推崇敬仰,就连大师家乡的人们听闻后,也纷纷相约渡海前来,皈依大师门下。
九华山北麓的二圣殿,传说供奉的就是金地藏的两个舅舅。他们本想前来劝说大师返回家乡,却被大师的精神感动而留了下来,最终修成了正果。化成寺西南边,这个高台上肉身宝殿一带,古称南台。据记载,中年以后的地藏大师,常常带着一位随从住在这里。冬春时节,端坐南台,望山间云蒸霞蔚,烟波浩渺,大师也曾怀念那段深山孤独苦修的岁月吧。
空门寂寞汝思家,礼别云房下九华。
爱向竹栏骑竹马,懒于金地聚金沙。
添瓶涧底休招月,烹茗瓯中罢弄花。
好去不须频下泪,老僧相伴有烟霞。
《全唐诗》所收录的大师这首《送童子下山》,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安祥淡定,已入暮年的长者形象。
日升月降,山色变幻,松涛阵阵,隐隐猿啸。自二十四岁渡海西来,风餐露宿,潜心禅修,地藏大师与这座大山的因缘竟走过七十六个年头,直到公元794年。大师九十九岁时,也就是贞元十年夏,忽然召来各位的徒弟,与他们告别。大家不知道大师要去哪里,只听见山石滚落,仿佛无情的天地也为之动容。大师将要圆寂时,有一位尼姑侍者来了,没来得及说话,寺中的扣钟就掉落下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在《九华山化成寺记中》费冠卿动情地记录了大师圆寂后的种种神迹。
大师坐在陶钟里经过了三年,弟子们打算把大师的遗骸移入佛塔中,却发现大师颜面和活着时一样。抬动关节时,就像金锁一样铿锵有声,藏经中说“菩萨钩锁百骸鸣矣”。佛塔底部常常发出像火一样的光芒,大概就是佛光吧。时值元和癸巳年,我闲住在九华山,将幼年的见闻小心地记录了下来,孟秋七月十五日,
《地藏十轮经》在讲到地藏菩萨时说:安忍不动,犹如大地,故名为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故名为藏。
地藏大师带着一生的传奇逝去了,那些充满敬仰的人们目睹大师圆寂前后的种种异象,讶然发现大师孤独苦修的身影与地藏菩萨的形象竟然如此相似,恰好大师的法名又是地藏,于是便认定大师是地藏菩萨的应化之身,而这座与大师相伴了76年的大山,作为地藏菩萨道场的岁月也从此开始了。
九华山(下):
《九华山(下)》解说词
九华山,属北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同时具有高山小气候特点,年平均气温13.4℃。这里春来迟,秋偏早,夏短冬长,而且海拔越高,这种四季变化的规律就越明显。
从九华山北麓山脚驱车,顺着盘山公路行驶大约三十分钟,就可到达九华山景区的核心——九华街。九华街实为一块面积约四平方公里的山间盆地,寺庙林立,商铺成群。这里不仅是香客游人拜山游览的起始点、集散地,同时也是九华山周边的居民世代生息的地方。
苏正斌,九华山下池州人,很早就在山下刻木雕佛像,后来和妻子李梅一起办了一个佛雕作坊。随着九华山香火的旺盛,新寺庙开工兴建,旧的丛林不断修缮扩建,他们的佛雕作坊规模也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兴隆。此刻,苏正斌正在雕刻的就是为附近的旃檀林三大殿定做的一批佛像中的一尊,工程已近尾声。
这天,苏正斌带着他的妻子给旃檀林送去雕好的地藏菩萨像,并为殿里的大佛像刷金。苏正斌不善言词,但却不断地跟我们说:托九华老爷的福,这些年的日子是越变越红火了。其实,变化的不仅仅是苏正斌的日子,自形成地藏菩萨道场的那天起,这座大山也一直在变化着。
在旃檀林北侧仅一条街之隔的地方就是化成寺。颇有意思的是,这座被称为九华山总丛林的寺庙,是今天九华山唯一坐北朝南的一座。环侍在他四周的寺庙朝向都各不相同,相同的是这些寺庙无论规模大小,无论距离远近,山门都向着化成寺而开。这是九华山寺庙布局的一大特色,昭示着一千二百年来这座大山对地藏大师恒久的敬意。
根据《九华山志》记载,九华佛国始于唐代地藏大师圆寂前后,五代由于战乱一度衰危,宋代重兴,明清达到鼎盛。那时,九华山的佛教寺庙多达一百五十多座,僧尼三四千人,香火繁盛,一时甲于天下,而这一切皆缘自这座大山与地藏菩萨殊胜的因缘。
地藏菩萨是佛教中八大菩萨之一。
《地藏菩萨本愿经》中说,地藏菩萨受佛祖重托,在释迦灭度后,弥勒佛降生前的无佛之世,留驻世间,教化五浊恶世中的六道众生。于是,地藏菩萨在佛祖面前立下弘誓愿: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因此,在中国佛教中地藏菩萨又被称为大愿地藏,与大智文殊、大行普贤、大悲观世音,并称四大菩萨。地藏菩萨信仰传入中国,始于战乱频仍的南北朝时期。经隋唐两代,随着《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及《占察善恶业报经》等地藏经典的陆续译出,地藏菩萨信仰与中国本土传统文化不断融合,逐步形成了一个属于中国自己的地藏菩萨信仰体系。
今天,从各个历史时期遗存的图像资料所展现的地藏菩萨形象的演变中,我们仍然能够清晰的感知地藏菩萨信仰逐步中国化的完整历程。
早期的地藏跟其他菩萨一样,显在家菩萨装束,头戴天冠,相貌慈祥,庄严。
中唐以后,地藏菩萨形象由典型的菩萨相变为普通比丘相,光头或戴风帽,身着袈裟,袒露右肩,成为诸大菩萨中最特殊的一个。就是在这个时期,译出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中说,这是因为佛祖曾召地藏大师,令其永为幽冥教主,地藏菩萨为令众生尊敬三宝,深信因果,故现出家相。
到了晚唐,地藏菩萨造像除了单尊,身边又多了十殿阎王。这说明此时佛教地藏菩萨信仰与中国传统地狱观念已经充分融合,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地藏信仰体系。
九华山肉身宝殿身后的十轮殿,完整表现了中国佛教文化中的十王信仰。十王信仰是中国地藏菩萨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极大丰富了地藏信仰的内涵,同时也是佛教六道轮回、因果业报思想的集中体现。
一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伍官王、五殿阎罗王、六殿汴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平等王、九殿都市王、十殿转轮王,统称十殿阎王。有趣的是十王中除了四殿伍官王、五殿阎罗王在佛经中有记载外,其他诸王大多是由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文官武将演化而来。
中国佛教认为在地狱中,十殿阎王各司其职,对死者生前的行为进行裁判,并根据其罪业的性质,施以各种严酷的刑罚。这种种严酷的刑罚展示的虽是人死后的世界,但同时显然也是对生者的警戒,其中包含的忠君、爱国、孝亲、良善等思想,更折射着浓重的中国传统文化色彩。十王信仰的出现和成型,标志着佛教已完全融入中国文化,使得普罗百姓生活中的许多细节往往呈现出人佛共存的局面,而九华山也恰好就是这样一座大山。
2008年4月,这些来自浙江温州的香客,又一次前来九华拜山。在登高之前,他们照例要在闵园小憩,顺便看望胜鬘精舍的住持道广师父。
闵园位于九华街东南约 五公里处,历来是九华山香茶的产区。由于环境清幽,和繁华的九华街又有着一定的距离,今天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比丘尼庵舍聚集的群落。
走在狭窄曲折的街道上,僧俗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到处是一派人佛共处的和谐景象。如果不注意这些江南居民外墙的颜色,你甚至很难分清哪些是寺庵,哪些是普通民居。有意思的是,据说在一千二百年前,这一带竟只是一个闵姓人家世代居住的私家园林。
在当地人的传说中,唐代时,整个九华山的土地其实都是闵家的,地藏大师为了营建寺庙,曾向乐善好施的闵公讨地。闵公问要多少?大师回答,只要一袈裟大的地方就够了。闵公想一袈裟大的地方能有多大,于是就应充了。不想,大师展开袈裟,竟盖尽了九华的山峰。闵公大为惊服,就将九华山的土地全部捐给大师,发愿为大师护法,还让儿子道明跟随大师出了家,后来自己也舍业追随了地藏大师。
正是闵氏父子跟大师的这段特殊因缘,使地藏菩萨像的身边多了两位胁侍。这两位胁侍一僧一俗,左边僧人打扮的名叫道明和尚,右边俗家装束的名叫闵让和,正是闵公父子二人。这是地藏菩萨形象在中国的又一次重大变化,而且这一形象从此固定了下来,留传至今。
今天的地藏菩萨像光头或戴金冠,身着袈裟,左手握宝珠,右手持锡杖。持锡杖表示爱护众生;握宝珠表示能满足众生的一切愿望。通常的明珠仅为一颗圆珠,但有些地藏菩萨像的宝珠上还有火焰,表示菩萨的大愿力,能照破地狱,照破人,身陷烦恼痛苦的情境。
地藏菩萨像下的独角怪兽,名叫谛听或善听,是地藏菩萨的坐骑,可以听到无比广袤悠远之地的各种声响,吟诵、申明、协助地藏菩萨广济众生。
今天九华山的西麓有一座谛听石塔。塔中供奉的谛听,传说就是当年跟随地藏大师从朝鲜半岛一路护驾来到九华山的一条神犬。很明显,今天流传的地藏菩萨像是根据金地藏大师的事迹塑造出来的。虽然具体成像的时间已无可考,但自唐代以来,随着历代皇家对地藏信仰的崇奉以及对地藏大师的封赐,九华山作为地藏菩萨道场的香火,日益繁盛起来,吸引着中国各地的善男信女,也吸引着众多发愿苦修的僧人。
下午四点半,位于九华街东侧摩空岭上百岁宫的晚课开始了。
百岁宫毗邻东崖禅寺,同属九华山四大丛林。熟悉寺院生活的人们会发现,百岁宫晚课佛经唱诵的曲调跟各地寺庙很不一样。对此,这里的僧人曾自豪地说,他们的这套仪轨传承久远。
其实,让百岁宫僧人们感到自豪的不仅仅是晚课的仪轨。这座寺庙里供奉的九华山第二尊不坏金身海玉和尚,或许才是他们真正的骄傲。
明朝万历年间,河北宛平僧海玉和尚,号无暇禅师,由五台山云游至九华,在摩空岭摘星亭结茅而居,名摘星庵。在这里,无暇常年以野果为食,不食烟火熟食,并用舌血和金粉抄写《大方广佛华严经》,即八十一卷,费时二十余年,至今保存完好。无暇圆寂于天启三年,享年一百一十岁,世称百岁翁,逝前嘱弟子三年后启缸。过三年后,肉身不腐,颜面与生时无异,弟子遂将肉身漆金保护,在庵内供奉,并奏文朝廷。明思宗崇祯三年,敕封无暇为应身菩萨,其后数百年间,百岁宫曾多次毁于兵火,其肉身却始终无恙。在无暇禅师身后,据说九华山又成就了九尊不坏金身。尽管这些金身在文化大革命中大多被毁了,但在佛教信众的心目中,带有金身成就的九华山,无疑更增添了一层神圣的色彩。
今天,无论你是一位香客还是游人,住在九华街上,早上起来,瞻礼化成寺及肉身宝殿之后,不妨顺道去去上禅堂,欣赏皖南寺庙建筑的别具风格。随后,搭车前往闵园,见识中国最大的泥庵群落。在这里,你可以坐上缆车登临高峰险壑,飞越松涛云海;或者可以直接拾级而上,尽情感受九华大山的气息。每逢多雨时节,九华陡峭的石阶和深山特有的景致,或许会让你的脚步放慢,但经过了古拜经台,看天台寺在缭绕的云雾中时隐时现,穿过刻有“非人间”的山门,千山万壑俱在脚下,你就可以浮想联翩了。这是地藏大师曾经长期隐居的地方。
公元2008年8月30日,传说是地藏菩萨的诞辰日,也是成道日。跟往年一样,这天清晨,很多从中国各地赶来的信众就来到肉身宝殿绕行礼拜。他们知道,当天晚上,这里将会有一场盛大的地藏菩萨诞辰法会,而整个纪念活动将会持续七天。
下午,在化成寺广场上,正在上演徽戏《目连救母》。据记载,这出根据唐代《目连变文》改编的徽戏,是中国最古老的剧目之一。故事讲得是地藏菩萨成道前,曾为孝子,名曰目连。其母生前不敬三宝,多所杀生,生后堕入地狱,受大苦难。目连知道后,一心念佛,恭敬供养,以呈孝心,终救母亲出离地狱之苦。据说,这初徽戏是每年地藏菩萨诞辰必演的节目,抑恶扬善,尊老孝亲,看来已经成为一千多年来,中国地藏菩萨信仰的核心内涵,而在当地居民心中,金地藏不仅是那位“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大菩萨,同时还是九华山民的一位共同的长者,一位可以世代依靠的九华老爷。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在依稀的月光中,摩空岭上,幽冥钟亭的钟声响彻九华群山。晚上八点整,地藏菩萨诞辰法会正式开始,从五湖四海专程赶来的信众们终于迎来他们等候以久的时刻。在肉身宝殿前的广场上,亲手点上三柱香,燃起一对烛,虔心为宝殿中的九华老爷贺寿,而安坐殿中的九华老爷金地藏则始终以他慈悲满盈的胸襟,含纳着茫茫世间的有情众生。
自二十四岁渡海西来,驻锡九华七十五载。金地藏以他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般的苦修和坚忍,不仅实践了末法时代的护法、正法精神,更使地藏菩萨信仰在中国深入人心,使九华山声播海内外,名列中国佛教四大名山。
今天的九华山,是一座地藏菩萨的应化道场,一块中国百姓精神生活中的心灵圣地。